作者:周闫香(文学院 2021级研究生)
漫天泼泄下来的雨声,引来一小股清爽的劲风,卖力地化开黄石热秋的沉闷之气。从25栋行至图书馆四楼,一路的浮躁逐渐消弭。我无端想起大一某个淋了大雨的夜晚,图书馆楼下的樱花大道,似有暗芳。那晚我淋了一身雨,胳膊、小腿、后腰无一处干的,心情却很好。这会儿也是。终于静下来,简单说说我与湖师。
赖在湖师好几年了,终究会走的,明年,我就会离开这里。中文系的人嘛,矫情。离别时要说的话,我早已酝酿。绞尽脑汁,势必要发个深入人心的朋友圈:告别的对象可以是母校湖师,也可以是师长,或者同学挚友,要不一类对象发一条吧;文案呢,千字小作文,或者就一句故作潇洒的话,不过最好还是推敲一首无厘头的打油诗,挥挥手、不回头的那种,留与评论区兴叹。可惜踌躇至今,也没抉择出合适的方案。既然五十年校庆征文,那就借此机会,作一次提前的告别,也算稍微有点新意。
“湖师”,我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简称。那时不知哪儿来的迂腐之气,总觉得,为表郑重,应当尽力叫全称“9999js金沙老品牌”。尔后,一次次随波逐流地偷懒,一声声入乡随俗的“湖师”叫罢,我竟慢慢咂摸出了这二字的分量与特殊。在湖师六年了,我得到最重要最美好的是什么?不容易说清楚,也说不清楚。但有一点,我在湖师过得踏实!
本科时,班委、学生会、社团、辩论队,能掺和的学生组织,我都体验了一把。最后几番纠结,选择只做班委,拼着一颗做任何事都不甘人后的自尊心,当上班长就坚持连任到毕业,未曾疲乏过。琼林苑和樱花大道的摆点活动,有兴趣的,我都凑过热闹。我仍记得猜成语时,有个男生听见我说襄阳话,得意地问我是不是河南人,我说“咦,我哩乖乖勒,你耳朵真灵”。记得我第一次认识花泥,是在插花社团的摆点活动,篮球场边,好像那晚还收获了赠送的玫瑰。记得原来除了我,也有人喜欢《世界青年说》,甚至喜欢到办了个社团。社团的负责人,是一位下巴附有淡淡疤痕的学姐,她侃侃而谈时,我却忘了最开始注意到她的原因。原来,外貌不是吸引人的唯一。最忘不掉的,是拿了个讲课比赛一等奖,第一次被认可教师身份的我,兴奋地头一回在朋友圈发了自己的照片,身上找小梁借来的正装,仿佛是自己的胜利铠甲。从校内的湖师幼儿园到校外的西塞山美食节,从港区养老院到黄石奥体中心,我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过孩童的游戏、主办方的杂务、老人的娱乐、运动员的后勤,种种经历拉长了生活的节奏、紧实了生活的密度。
学习,当然是最重要的。我和挚友们永远坐在第一排,我们曾握紧笔杆记下张老师说的“某年某月某日,张道俊曾经说过,看了武大建筑,才知道什么是艺术;读了说文段注,才知道什么叫高度。”曾捧着脑袋痴望石麟老师,看他俨如说书先生,唐传奇讲得眉飞色舞。曾抠脑袋琢磨杨文军老师的提问,等他一番解答,才恍悟我们的确没读够鲁迅。曾在唐祥勇老师叫我们“宝宝”时(我们和老师侄女一般大,他说现在的小孩不能叫小孩,得叫宝宝),一边起哄,一边暗爽,发誓绝不逃他一节课。曾在外国文学和古代文学的戏剧表演任务里,肆意满足表演欲,把胡闹与欢笑带上斋公山顶。曾游荡图书馆每一层,翻阅每排书架,跳脱、随缘地决定探访的楼层和区域,以致我们连侧楼厕所有几个坑位都烂熟于心,图书馆成了心静归处。曾一起踩碎寒露、踏进温暖的文院考研自习室,互相鼓励,陪伴彼此熬过严冬。曾一起静静等待大雨过去,拍一张最后的班级合照......
就这样,我在眼花缭乱的本科生活里,尝到了“年轻拥有无限可能”的甜滋味。
研究生,我的世界突然简单、清静了下来。一开始,我并不适应同学朋友们的各奔东西,大家都走了,似乎只有我留在原地守望他们无限的归期。我一度孤寂颓然,重复一日又一日的校内上课下课、校外兼职挣钱的机械生活,甚至逐渐动摇,开始怀疑留在这里的意义。
但,别忘了,这里是湖师。所以阵痛,一定是暂时的。
孤独自卑时,我的本科班主任——吴福秀老师,陪我一遍遍走过湖师的每一条小路,听我诉说愁绪与苦闷,总温柔抚摸我的肩膀,坚定地告诉我“老师相信你”。迷惘懈怠时,我最敬爱的神仙导师——张道俊老师,耐心鞭策我、鼓励我,从学习到生活,无微不至地关心,不留余力地温柔引导。封闭消沉时,我的朋友们主动靠近、贴心陪伴。在老师朋友们的安慰开解中,我开始慢慢找回自己。再次围绕着我的,仍是湖师的一切,新的旧的,一起。
在湖师,我进取过,也退缩过,开心过,也伤神过。湖师的五十年里,有我的六年青春;我的二十五年生命,有六年在湖师走过。于是,我似乎得到一个答案:我在湖师,得到最好的,就是我的这六年(以及明年的第七年)。
湖师的五十分之六与我的二十五分之六,是郑重的,难以割舍的。
湖师,母校,明年我就不说再见了。我的理由相当充分,请细细听我狡辩:其一,这文已写,我的心情应当剖白够了,不宜过多,正所谓要有留白的艺术;其二,众多湖师人里,我得有特别的地方,才能被你记住;其三,不说再见,就一定会再见。